5月28日，山东省招远市麦当劳餐厅内发生一起故意杀人案，六名“全能神”邪教组织成员将一名女子残忍殴打致死。

　　昨日17时，招远官方召开新闻发布会，简单介绍了案件的抓捕情况并播放了麦当劳监控视频。

　　根据招远警方提供的消息，在“5·28”故意杀人案中，凶手共有六人，其中五人是河北籍，均姓张，另外一名山东籍的犯罪嫌疑人姓吕，六名犯罪嫌疑人均是无业状态，其中，犯罪嫌疑人张立冬未成年的儿子是辍学状态。目前，招远警方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对犯罪嫌疑人采取刑事拘留强制措施。

　　在招远市看守所，犯罪嫌疑人张立冬在接受央视记者采访时表示，他们一家四口和另外两人都是邪教“全能神教”的信徒，当天他们在麦当劳餐厅问人要电话号码，遭到受害人拒绝后，就开始了殴打。“因为她是恶魔，她是邪灵。”

　　当问及是否考虑到法律时，张立冬声称，“不害怕法律，我们相信神”。

　　民警接警4分钟到场

　　昨日17时，招远官方召开“5·28”暴力事件新闻发布会，市委宣传部副部长于言伟、市公安局罗峰派出所民警闫志军两人参会。

　　闫志军是当天接警后最早赶到现场的民警之一。闫志军用不到2分钟时间简单介绍了案件的大概抓捕情况，之后近30分钟播放了麦当劳监控视频。

　　闫志军表示，接警后，他和另外三名民警先期到达的现场，距离接到报警用时4分钟。他说，他们赶到时，被害人脸朝下趴在血泊中，两个人仍然在殴打她。“一个五十多岁光头男子，在用脚踹受害人身体上部，一个小孩拿那个拖把，铝制的、空心的打其头部。我们迅速将其制止并控制。”

　　闫志军说，“眼见民警将同伙控制，和他们一起的四名女子又迅速围了上来，叫嚷着上来打这个受害人，我们把他们拦住，而后我迅速安排两个民警在这儿等着，不让这人过来打受害人，另一位民警在后面，防止他们逃跑。”

　　“我们准备分批带离，就在准备带离那个光头期间，这四个女的跟小孩上来制止我们。而后我们迅速地把这六个人全部摁倒制服。控制住以后，问了一下服务员，说是六个人全部参与殴打受害人。”

　　在设法控制六名施暴人员的同时，闫志军拨打了120急救中心的电话。几分钟后120急救车赶到，将受害人送往医院，然而由于伤势过重，受害人经抢救无效，最终死亡。

　　对受害人当时是否还有生命特征，闫志军表示并不知情。

　　监控视频显示，麦当劳身穿白衣的女性副经理两次前往劝阻犯罪嫌疑人殴打，被两名女性嫌疑人用头盔扔打。

　　麦当劳的监控探头设在吧台上方一角，几乎看不见事发区域。昨日，早报记者发现，事发麦当劳店没有探头能监控到事发区域，警方称“那里是监控死角”。

　　目击者称女孩四处要电话

　　目击者张洪鹏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说，当天晚上9点多，他和朋友也在这家麦当劳餐厅就餐，当时有六个人就坐在他附近，两男四女，其中的一个女孩一直在餐厅索要别人的电话号码。“我们给了个假的。”张洪鹏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电话号码，“当时我们以为是年轻人玩那个真心话大冒险。”

　　张洪鹏说，当时有几个人留了电话。而当她问到一个独自坐在角落里用餐的女性时，她拒绝了告诉陌生人自己的电话。“可能那个受害人说了一句，‘你一边玩去’。但不是那种喊着说的，就是轻轻说了一句，‘你一边玩去’。然后最后一次是听到这边有个女的大声喊，说让她有自信，让她去跟她直接说‘你给不给我电话号码’。然后那小姑娘就去受害人那边要电话号码，拍着桌子说‘你给不给我电话号码’。”

　　看到索要电话号码再次被拒，六人中的另一名女子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在警方公布的视频上，可以看到当日21时，餐厅一角开始出现异常状况，随后一些顾客退后围观，有人开始走出去拨打报警电话。两分多钟以后，视频里可以看到几名行凶者不停地殴打被害人，在殴打过程中，还高声大喊“死去吧，恶魔”。随后，麦当劳一名员工从外拿着电话跑了进来，看到有人拨打电话报警，两名女嫌疑人走到收银台前，拿起一个头盔砸向打电话的麦当劳员工。行凶者一边打人，一边大喊大叫。而当有人上前阻止时，有行凶者发出威胁“后退，谁管谁死啊”。

　　“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因为这个事打死人呢，觉得太突然了。因为整个过程好像没持续多长时间。我回来看的时候，地下躺着一个人，然后好几个人围着她打，然后旁边就有人说打死人了。”张洪鹏说自己有点害怕，“因为旁边有两个小姑娘，想冲的时候被拦住了。店里面有人说让人出去，我只听这么一句，说让他们出去，所以我以为里面发生什么恐怖袭击之类的东西，还是选择第一时间报警。”

　　凶手称现在“感觉很好”

　　在招远市看守所，央视记者见到了被刑拘的犯罪嫌疑人之一张立冬。据悉，张立冬原住河北省石家庄无极县，7年前来到招远市，他和他的两个女儿目前都没有职业，12岁的儿子也辍学在家，一家人依靠过去做药品生意赚的钱生活。当天，他们和另外两人一起，开着他自己的卡宴车到这家麦当劳餐厅吃饭。

　　“因为她是恶魔，她是邪灵。”张立冬说，他们一家四口和另外两人都是邪教“全能神教”的信徒，信教已经7年。当天他们在麦当劳餐厅问人要电话号码，遭到受害人拒绝后，就开始了殴打。“我就狠狠地打，然后就用脚踏，用脚跟踏她的头部。就是她不给（号码），她说玩去，然后我女儿就说，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就说她是邪灵、恶魔。”张立冬说，他们与受害人并不认识。当问及是否考虑到法律时，张立冬声称，“不害怕法律，我们相信神”，对目前在看守所的处境“感觉很好”。

　　麦当劳视频还原事件

　　争吵可能是从事发当晚9时18分36秒开始，视频中，麦当劳穿白色衣服的副经理趴在吧台，抬头向事发区域方向看去。另一位穿紫色衣服的服务员手撑着吧台，偏头观望。

　　19分55秒，三名男子走进事发麦当劳店，其中一着黑衣男子向事发区域走去。

　　20分05秒，六名嫌疑人可能已开始殴打被害人；麦当劳着白色衣服的副经理走过去查看，两名服务员随后跟了过去。

　　22分23秒，又进来一名女性市民，向出事区域看了一眼，来到吧台准备购买食品。

　　22分44秒，白衣副经理扶着肩膀返回吧台，据民警介绍，副经理被嫌疑人打了一拳。副经理拿手机打电话报警。

　　23分50秒，麦当劳内的客人开始相继离开；粗略统计，5秒钟时间先后约10人离开。还有约三名男子留在现场。

　　23分58秒，一粉色衣服女性市民拿起手机拍摄。三名男子中又有一名离开，另两名退避至吧台处。

　　25分29秒，副经理焦急着小跑出麦当劳店后，又快速返回店内吧台处，手中一直拿着手机通话。

　　25分50秒，张某某的大女儿和吕某某来到吧台，拿起吧台上放着的一个头盔，砸向副经理。

　　26分11秒，四名民警来到现场，向事发区域走去，将仍在施暴的六名嫌疑人拉开。而这时，张某某的二女儿又来到吧台，视频中可以看到，张某某二女儿手中拿着一根金属色的棍子（民警解释是拖把的钢管把子），已经明显弯曲变形。

　　26分55秒，民警闫志军走出麦当劳，拨打120求救。之后6分钟时间，约七名民警将嫌疑人相继制服。

　　31分54秒，120急救人员赶到现场。

　　33分40秒，受害人被120抬离现场。视频中可以看出，受害人吴某的一只手臂耷拉着，来回摆动。

　　38分28秒，张某某的二女儿试图挣脱民警的控制，并抬起右脚向控制张某某大女儿的民警踹去。随后二女儿被按倒在地。

　　39分38秒，嫌疑人被带离现场。

　　疑问

　　1

　　案情为何事发3天后公布？

　　官方：担心过早公布影响破案

　　招远宣传部副部长于言伟表示，公安刚开始以为是简单治安案件，后在嫌疑人家里搜出邪教资料，立马向山东省公安厅汇报，省厅向公安部汇报。最终由公安部定性。之所以在案发3天后公布案情，是担心过早公布影响破案。

　　2

　　出警时间与监控时间不一致？

　　警方：麦当劳的时间系统有差异

　　根据办案民警讲述，5月28日晚，110指挥中心是21点19分8秒接的警，在接警记录中，先后一共有10个群众向我们打过报警电话。“反映的就是麦当劳那有点纠纷，问有打架的吗？嗯了一声，就嗯了一声，接到报警以后我们根据规定，第一时间安排民警快速赶赴现场。民警于21点23分赶到现场，对现场进行快速有效的处置，对犯罪嫌疑人有效地进行控制和抓捕。”

　　警方接警的时间是21点19分8秒，麦当劳监控视频显示的时间是21点22分27秒，警方到达的时间为21点23分，麦当劳监控视频显示的时间是21点26分9秒，这与麦当劳的时间对不上，相差三分钟。“我们是通过接警平台看到时间数据。我认为应该是，它（麦当劳）的时间系统（和准确的北京时间之间）有差异，但是从发生状况到出现打架情况，到民警进门的时间是一致的，在4分钟左右。”

　　3

　　为什么没公布犯罪嫌疑人全名？

　　刑法学者：法律没有明确规定

　　招远血案发生后，招远市公安局虽然公布了案情，但不少网民对招远警方只公布犯罪嫌疑人为“张某某”，而未公布其全名表示不解和愤怒。

　　就网友的质疑，早报记者采访了公安系统内部人士和刑法学专家。东部某省一位公安系统人士解释称，在没有判决之前，警方一般不会公布嫌犯的真名。除非是通缉令，才必须用真名。

　　刑法学者毛立新称，对于涉嫌违法犯罪者，警方在公布案情时是否用真名的问题，法律没有明确规定，只能从法理方面进行探讨。

　　涉嫌犯罪的情况，警方公布时用真名和化名都行，这属于警方自己“把握”的问题。即使用真名也没有异议，因为描述其具体行为时已用了“涉嫌”二字，符合无罪推定原则。犯罪案件判决后，罪犯名字就应该用实名，因为判决结果一律要求公开。

　　根据法律规定，公安执法信息中涉及国家秘密、商业秘密、个人隐私的不公开。《公安机关执法公开规定》第四条明确：公安机关不得向权利人以外的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公开涉及个人隐私的执法信息。但是，经权利人同意公开，或者公安机关认为不公开可能对公共利益造成重大影响的，可以予以公开。

　　毛立新称，针对轻微违法行为的行政处罚，一般不涉及公共安全、公共利益问题，只能看做个人隐私范畴，因此原则上不应该用真名，“用真名等于是变相示众”。

　　4 目击者未出手相助是否该谴责？

　　律师：见义勇为者面临极大的法律风险

　　招远事件中，六个嫌犯持械殴打一女人，但此时餐厅众多围观者无一人出手相救，网上关于为何无人施援的质疑不断。

　　上海大邦律师事务所律师丁金坤说，这里不能不提到法律因素，因为现行司法对“正当防卫”认定较为苛刻，使得见义勇为者，面临极大的法律风险。

　　丁金坤说，旁观者制止暴徒行凶，对应法律概念属于正当防卫，社会俗称见义勇为。对正当防卫，刑法第二十条有三款规定：

　　一、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二、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三、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他说，这三款规定中，第一、第二款是对正当防卫、防卫过当的规定，第三款是针对特殊情形下的无限防卫权。

　　“这些规定都有些‘事后诸葛亮’。”丁金坤说，在实践中，旁观者无法准确判断就去制止，最后可能自己倒霉。因为旁观者是在伤害结果没有发生之前去制止，他的制止导致伤害结果没有发生，或者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怎么判断行凶者能否构成现在的严重后果呢，“行凶者会反驳说不一定会造成这样严重后果”。

　　比如山东招远事件中，虽然结果是打死人了，但旁观者在殴打发生之初是无法判断的，也许认为只是打架小事。

　　而司法机关判断你的行为是否属于必要也很难。“你去参与，最后都不一定认定你做好事，或者最后防卫过当你也犯罪了。”

　　丁金坤说，司法实践对“正当防卫”认定苛刻，才导致一些主动制止行为往往会被认为“防卫过当”，甚至“假想防卫”而构成故意伤害罪等。这样，使得见义勇为者，面临极大的法律风险。

　　作者：陈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