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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永谋:女人丑是一种病吗?AI时代女人不擦边,是不是生病了?|美貌的神话
2025-12-05IP属地 湖北0

*中国人民大学吴玉章讲席教授刘永谋首发于微信公众号,保留一切知识产权,侵犯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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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夫的《美貌的神话》大名鼎鼎,算不上多么思想深刻,但是短小精悍、号召力十足,被视为女权主义第三波的宣言书之一。

这本书1991年出版,反驳彼时认为女权主义任务已经完成对观点,指出女人虽然走上职场拥有了工作权力,但是仍然受到种种不公平的权力压制,“美貌神话化”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所谓美貌神话化,指的是要求女人都要美的当代社会要求,实际是一整套对女人的权力压制。

比如,以美貌为由,社会贬低职场女性,但吹捧舞台女性,似乎人前表演、扭捏做态的“美美哒”才是女人的标杆:

职场上一切都很明朗:女性即使工作能力差也因漂亮而有价值;又漂亮工作能力又强的女性却名声不好;工作能力强却不漂亮的女性外界则风评很差。最后,女性不得不尽可能长久地保鲜自己的容貌,因为随着年龄增长,她们将永别于工作。

这暗含着对女性能力和才智的贬低,让她们以为自己除了一付皮囊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

怎么办呢?沃尔夫呼吁“超越美貌神话”,不是说女人都别美了,而是说女人要夺回自我选择权:

是否化妆、长胖或变瘦、是否整容塑形、是否精致打扮、是否穿的衣服像一件艺术品、是否脸蛋身材美不可言、又是否不爱红妆,这一切都不成为问题,真正的问题是目前女性的选择太过缺乏。

我对女性美的问题兴趣不大,倒是对女性病的问题兴趣很大。

比如,某个女人对自己漂亮不漂亮完全不在乎,在当代会不会认为是某种病,比如心理病呢?女人爱穿男装,不喜欢性感,是不是有毛病,比如性别意识错乱呢?反过来,女妆大佬还是不是性变态呢?

大家知道,这显然涉及疾病与健康的划界。已经有很多学者如福柯、苏珊.桑塔格指出疾病社会建构性的一面,其中一种是性别建构性。换言之,性别因素参与疾病的建构,使得女人病与男人病不同。

就性张力而言,19世纪维多利亚时代性冷淡被认为正常,而21世纪女人只有hot才正常。在很大程度上说,如今气势汹汹的穿衣自由是女人露出的自由,并非穿奇装异服的自由。在AI时代,看看网上的短视频就知道,女人擦边很正常,表面清纯内心老色批才是常态。

比较一下两者,女人还是女人,怎么心理生理属性就变化了?当然没有变化,正常-异常的社会建构方式发生了变化。维多利亚时代英国女性觉醒,开始争取工作的权力,因而受到各种各样的攻击,包括以疾病为由的攻击。彼时,女人被视为天生麻木、性冷淡和疾病缠身,总之不适合做职称打拼:

维多利亚时代的癔症女病人,在那时非常神秘,如今的我们却知道那是在家庭囚笼和性压抑双重社会压力下形成的,厌食症理解起来比较容易:癔症是19 世纪将“性冷淡”女性反锁家中造成的,厌食症则是后来的20 世纪对饥饿女性的崇拜挑起的。

参与现代化、教育、职业的情况被描画得要使维多利亚女性生病:“温暖的房间、煤场、煤气灯、迟到的时间,丰富的食物。”就像今天的皮肤护肤霜一样,把她们变成了病人。“重要的暖气装置,空气污染,荧光灯,等。”让我们“丑陋”。维多利亚时代社会提议多去思考高等教育对女性生殖器官造成的损害,FriedrichEngels 宣称“延长工作时间会导致女性骨盆畸形。”“女性接受教育将会让她们失去生育能力”也广为人知,还有,让她们变得没有吸引力:“一个女性表现出对科学的兴趣,她的性将会出现问题。”维多利亚时代人坚持“分离氛围”(指女性外出工作脱离了家庭)带给女性的自由损害了女性,这就好像我们被要求去相信从美女神话那里获得的自由会损害美女。

到了21世纪,女性上班成为普遍情况,借助网络宣扬的是女人通过购买、消费来宣泄欲望,大胆地以身体为资本要这要那。而希望在劳动中与男人竞争的女人则被塑造成所谓“中产阶级女性”。说她们更容易歇斯底里和患上疑病症,又说她们都是性冷漠而受人尊敬的,职场女性应该从事简单重复的辛苦型工作,并且服装业、时尚、美容等行业被用来限制好耗竭女性能量和才智。

一些当代疾病多发于女性,比如厌食症、节食症和贪食症,与健康标准变化紧密相关:

时尚模特体重比正常女性要轻23%,而与吃相关的疾病呈指数增加,当食物和体重破坏了女性的心理平衡后,大量的神经衰弱症患者出现。

事实上,模特是病态的,现在女人们觉得她们才健康而自己太胖了。正如我一位德国的同行说的,在乎外表是女性气质之一,所以健身的人是女性化的。也就是说,性别健康与吃相关的疾病脱不了干系。

接下来是整容问题。医学美容是医学吗,是在治病吗?难道丑是一种病吗?众所周知,如今医美多么火爆。可以说,如果把美容院都算上的,比如点个毛孔、接个睫毛、抹个精油、来点美容按摩,中国女人完全没有涉足医美的可能没有。如果医美是在治病,我只能说女人们没几个健康的:

女性因社会想要实现女性控制而长期被主观定义为弱者,现代的外科手术与19 世纪的药物异曲同工,都是为了让女性虚弱不堪、被动消极。整容业已经取代药物而成为新的打击手段,让人回想到古希腊,相比维多利亚时代对女性的摧残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表示正常健康的女性生理、内在活力、内在渴望等方面都是病态的。

女人有病,女人更容易得病——WTF——胸部不大,臀部不饱满,腰不够细,都得治疗吗?

并且,女人不光是生理病,更是多心理病:

主张女性“心理虚弱”机构下的外科手术在操控时代,并胜过了19 世纪的主张女性“歇斯底里”操控机构,不断有与药物相关的高压手段被发明让女性“虚弱”。

女人容易歇斯底里,容易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些都属于AI时代女性健康的社会建构。

类似逻辑发展下去,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疯狂结论。比如,女人绝经也需要治疗,如吃雌性激素;女人变老也要治疗,如接受各种抗氧化治疗。我注意到,现在网上不少攻击女人35岁之后要“拉闸停水停电”的言论。这完全是赤裸裸地把女性当作生育机器的性别压迫言论,这与把男人完全当作赚钱机器是一样的逻辑。男人女人都是人,女人的价值不止于能生好看,男人的价值不止于赚钱养家。

AI时代,各种女人病开始量化,用数字来寻找病人,任由数字取代人本身的感觉。比如,体重用BMI来测量,月经用APP来监测。在量化自我和量化健康的浪潮下,人人都跑不掉。与健康的性别化相比,健康的数字化是更有意思深挖的问题。